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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京市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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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洛府後院的房頂上貓著兩個交頭接耳的人。

:“京市楚你有完沒完!你作為華清池的著名景觀——瀑布仙,怎麽能擅離職守呢?都說了咋倆種族差異太大,沒有可能的!我一頭狼總不能和一灘水在一起吧!”

:“唐唐,我……”

:“那日我馱人連夜趕路,渴得不行了就在你的地界喝了口水,你不至於以身相許。”

:“唐唐,我……”

:“噓,在這裏我叫湯圓。尊神他老人家叫庭頌,你千萬別瞎攪和。”

:“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你打道回府?回你的華清池?”

:“你的話我自然要聽,可尊神有法旨在先,讓我做來往天上地下的信使,我還不能回去。”

:“……你也知道尊神私下凡間的事情了?那我們保持距離,和諧相處!”

:“好。”

原來在被梓潼和嘲風教唆之後,原泱把歷劫中的人物稍微替換了幾個。將她的命定之人換做自己,將那書肆小廝換成了京市楚,將貼身丫鬟換成唐遠。至於為何如此安排,他有自己的一套說辭。

京市楚是華清池旁才生出的一位新鮮瀑布仙,只去太微垣謁見過尊神,在池邊與唐遠有過一面之緣,與其他人都素未謀面,在天上存在感極低,出來走動也不會有人察覺。唐遠與少靈犀算得上是發小,熟悉她的生活習慣和興趣愛好,陪護左右最為合適。

聽說華清池的聖水能孕育出最單純的人,而至純至凈的京市楚果然對他見到的第一個人——唐遠一見鐘情,到哪兒都黏著她。天上沒人知道京市楚的存在,可他這個人卻實打實纏著唐遠有些日子了。

如今兩人趴在房頂上,怎麽有種私會的錯覺。

京市楚低著頭,臉蛋紅撲撲的,倒像個未出閣的姑娘,:“唐唐,你有喜歡的人嗎?”

唐遠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當然有了,這你還看不出來?我和九公主可是打小的情誼,青梅竹馬、患難情深。到目前為止我這輩子就喜歡她一個人。”

京市楚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竟輸給了一名女子,:“……青梅竹馬不是形容你倆這種關系的,你和她最多是親情。”

:“那可不一定,我喜歡她比喜歡我爹都多,這怎麽能算是親情呢?”唐遠覺得自己對公主的感情是很真摯的,全天下除了少衍和少鳶、她和吾又可以並列第三。她也從來沒有定義過這份全心全意的付出是源於主仆情分還是家人羈絆。

:“再說了,要不是尊神他老人家對九公主窮追不舍,又死乞白賴地討好我,我才不願意放手呢。”唐遠是個惜命的人,自然曉得“死氣白賴”這個詞只能背地裏用一用。

:“……”

京市楚拗不過她,想要說服一頭執拗的狼,他還差些火候。畢竟越是野性的動物越難正視自己溫情的一面,要把唐遠這頭蒼狼點化透了還需要走很長一段路。

自從街頭初見之後,洛扶桑也沒打算結交這位掌櫃的,有意無意多有回避,路過書肆也都是繞道走。

倒是庭頌隔三差五就會送些文玩字畫到洛府,還經常出沒在她出門必經之路上,有時也留書邀洛扶桑一起游街逛廟會。許是性情上有諸多契合之處,一來二往,二人竟熟絡了起來。

民間擅自為月老定了一個生辰,就在明日,所以今夜乘船到河心放花燈祈願的人有很多。擺渡的船只卻不夠,公子小姐共乘也是有的,庭頌恰好與洛扶桑擠在了同一條船上。其實也不算巧,庭頌追來時前面早已排了許多等候登船的人,他花了大價錢才買到了這個靠前的位置。

漁舟唱晚,雁陣驚寒。

四人分乘兩船,泛舟湖上。庭頌和洛扶桑這條船上,看似只有兩人,實則不然。那些個朝廷暗衛要麽潛在船底,要麽浮在水面,一個都不少。

庭頌看著這滿湖的燈火,定是捐了不少功德錢換來的,只覺得月老消受不起,少司命可能還不知道他的老徒弟搶走了他所有的功勞和苦勞。

他替禹農哀嘆了一聲,輕聲道:“人們為什麽要向河心的蓮燈許願?”

洛扶桑以為來這兒放燈的人都是為了求姻緣的,沒想到還有人和她一樣是來排解苦悶的,便真心實意道:“那不是許願,那是倍受煎熬的苦主,希望縱橫交錯的流水帶走他們不能言語的秘密。”

搖曳的燭光映在她清澈的眸子中,倒映出淺淺的暖意。像二八月份最和煦的風,吹皺了庭頌心裏一池春水。

庭頌扶著額頭赧然一笑,:“那我該點一個大的。”

:“為何?”洛扶桑不明所以。

:“因為我的秘密太重,一朵蓮燈載不下。”

:“庭掌櫃一介布衣,不該如此操心吧。”

:“姑娘此言差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豈能不管不顧,獨善其身。”

洛扶桑覺得這人很特別。言談間幽默風趣,又不乏凜然正氣,不像那些呆板的讀書人,只知道子曰子曰,沒個新鮮。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該熟透了。游湖之後,算是敞開心扉了,兩人的友誼突飛猛進,隔三差五就要約出來見上一面,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這一日,洛扶桑看著庭頌腰間終日掛著一串不響的鈴鐺和一個不裝銀子的錢袋,頗為不解:“你錢袋子裏不裝銀子?都裝了些什麽?”

:“一些充饑的幹果,你要嘗嘗嗎?”正說著,庭頌將袋子取了下來送到她面前。

:“你倒是別具一格,腰間不掛香囊玉墜,竟藏了吃食,不像個清雅公子的作風。”說罷,洛扶桑接過那袋子,打開一看,是一整袋剝好的胡桃,連果仁外面那層極其難去的包衣都撕得幹幹凈凈,著實用心。這滿滿一袋子,他好像還沒有吃。

既然提到了身上的掛飾,庭頌也順著問了一嘴:“你這塊玉的成色不錯,市面上不多見。”

洛扶桑捏著腰間的玉,解釋道:“倒也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這其實是我的伴生玉,打娘胎裏出來就握在手裏了。我爹娘認為此物與我的命脈休戚相關,讓我隨身帶著。”

庭頌故作驚訝,張大嘴巴吸癟了腮幫子,瞪出圓睜睜的眼珠,將艷羨表現地淋漓盡致:“握玉而生,當真神奇!”

京市楚甚至懷疑尊神瞞著他在戲班子裏學過藝。

比起司空見慣的東西,洛扶桑更在意新得的:“說來也巧,胡桃是我最喜歡吃的零嘴,咱們倒是志趣相投,心有靈犀。”

:“……靈犀,甚好。”庭頌撿了半截喃喃自語。

湯圓跟在後面,面露狐疑,拉著京市楚詢問:“尊神他自己剝的,還是由你代勞的?”

:“尊神自己剝的,嗯……他先拿女媧石把胡桃敲碎了,再用手慢慢撕開果仁的包衣,清理幹凈了,最後裝進玄機錦囊裏。”京市楚怕湯圓覺得自己在撒謊,將尊神剝胡桃的詳細步驟全部理了一遍。

:“女媧石!尊神!玄機錦囊!他們三個聖物合在一起就為了弄幾斤胡桃?”她這才覺得九公主說得沒錯,天庭也忒鋪張浪費了。玄機錦囊裏的東西一旦裝滿了,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尊神這是一勞永逸啊。

一行四人選了一家臨街酒樓,上了二樓雅座。推窗外顧,人頭攢動,滿是煙火氣息。樓下便是一條熙熙攘攘的長街,小販們的攤位鱗次櫛比,賣什麽的都有,熱鬧非常。

庭頌剛一入座,便饒有興致地指著窗戶正下方的兩個攤位提了個問:“你們猜今日是那賣扇子的人賺得多,還是那賣油紙傘的人賺得多?”

烈日當空,路人皆是汗流浹背,都想著買扇子來扇扇風,去去暑熱。那賣傘的攤主勤勤懇懇守攤一上午,楞是沒賣出去一把,這隔壁的扇子都快售罄了。

湯圓搶先答到:“這還用問,定是那賣扇子的人賺得多。”

京市楚不太讚同,:“這一整條街,賣扇子的商販有七八家,路人可擇優買之,不一定都要到下面這家買。但賣傘的只有這一個,客人就不會被分散了,所以我認為賣傘的賺得多。”

庭頌點了點頭也不表態,只是靜靜地盯著洛扶桑,希望聽聽她的說法。

洛扶桑道:“我和京市楚看法一致。”

湯圓因為小姐沒有站在她那邊兒,鬧了點小情緒,:“為什麽!這一目了然的事情,還能有假?”

洛扶桑整個人撐在桌沿上,單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撚了一縷秀發一圈圈繞在指尖,漫不經心地說出自己的見解:“連日暑熱,街上盡是賣扇子的攤主,唯有他一人堅持賣油紙傘。盛夏多雨,倘若甘霖驟降,他便能坐地起價,賺得盆滿缽滿。我來時瞧那池邊的蜻蜓盡貼著水面打轉,今日必定會下雨。”

:“嘖嘖,說得不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庭頌冷不丁冒了一句。

湯圓和京市楚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非是在鄙視身旁的馬後炮……

四人寸步不離地守在窗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喝光了三壺茶水,吃完了六碟瓜果蜜餞,就為了等風來。等到半下午的時候,天空果然飄來了一堆烏雲,說時遲那時快,雨點刷刷刷往下落,貫串作絲,將河面搟做了豆餅。

這場陣雨來得突然,淋得路人措手不及,紛紛掏錢買了樓下這家油紙傘,小攤前人滿為患。就這麽一小會兒,全賣光了。

湯圓挎著一張臉,不大高興。這兒坐了四個人,兩男兩女,兩主兩仆,就她一個人賭輸了。真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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